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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章（第1页）

宛英虽然早看破了余楠，也并不指望儿孝顺她，可是免不了还要为他们生气；而且她对两个儿子太痴心，把希望都寄在他们上，余楠来京北后，两兄弟只回家了一次，从此杳无音信。宛英胃痛那天是星期六。她特意做了好多菜，预先写信告诉儿子，家里已经安顿下来了，她为他们兄弟布置了一间卧房，星期六是她的四十岁生，她叫两兄弟回家吃一顿妈妈的寿面，住一宵再回校。他们没有回音。中午已吃过面，宛英左等右等，到晚上直不死心，还为他们留着菜。

余照早不在耐烦说："妈妈，你就是死脑筋，没法儿进步。该学学爸爸，面对现实，接受新事物呀！做什么好菜！还不是糖炮弹！"她的语言表示她的思想近期內忽然大有进步了。

余楠附和说："现在的大生学不但学习业务，还学习政治呢。你别扯他们的后腿。我叫你做两个菜给隔壁傅家送，睦睦邻，你就是个听！"

"他们又不认识我。"

"啊呀，做了邻居，面也得送两碗！你亲自送去，不就认识了？"

宛英说："现在还行这一套吗？我是怕闹笑话。"

余楠劲使"咳"了一声说："你睁眼瞧瞧，现在哪个贤內助只管管油盐酱醋的！傅今是当权的副社长，恰好又是紧邻。礼多人个怪。就算人家不领情，你反正是个家庭妇，笑话也不怕呀。"

他说完就到丁宝桂家去吃晚饭了。丁宝桂是他新jiao的酒友。经常来往，借此打听些社里的新闻和旧事。

余照直嚷肚子饿，催着开饭。她自管自把好的吃了个，撂下饭碗，找人扶她学骑自行车去了。

宛英忙了一天，又累又气。她对两个儿子还抱有幻想，不料他们也丝毫不把她放在心上。她勉強吃下一碗饭，胃病大发。

她发现找来治病的不是大夫，而是听人说是为了妈妈丢了未婚夫的那位姚姐小。别瞧她十指纤纤，劲头却大，给她摩按得真舒服。她想到自己的儿，不免对姚姐小又怜又爱，当时不便留她。过了几天，特地做了一个悯ji2，一个清鳜鱼，午前亲自提着上姚家致谢。

她把菜肴jiao给沈妈，向姚太太自我介绍了一番说："前儿晚上有劳姚妹妹了，又搅扰老伯，心上实在过不去，特地做两个菜，表表心意。"她有私房钱，可以化来结jiao朋友。

姚太太说："余太太，您体不好，做街坊的应该关心，您太客气了。"

余太太忙说："叫我宛英吧，我比老伯晚一辈呢。"她知道姚太太已年近六十。

姚太太喜huan宛英和善诚恳，留她坐下说闲话，又解释她儿只是看见大夫为她摩按，胡luan学着rou2rou2。

正说着，忽听门铃响。沈妈领来一位大大的太太，年纪五十左右，穿一件铁灰的花缎旗袍，带着个四五岁的小孩，鼓鼓囊囊地穿一紫红，额前短发纠结成两股牛角，jiao扭在头顶上，系上个大红缎带的蝴蝶结子。后脑却是光秃秃的。姚太太拄着拐杖站起来ying接，问来客姓名。

那位客人说："您是姚太太吧？这位是余太太呀！我是许老太太。"

姚太太说："许太太请坐。"

"许老太太了！许太太是我们少nainai，许彦成是我子。"

姚太太看了那孩子的头发，记起姚宓形容的孩子，已猜到她们是谁。她一面让坐，一面请问许老太太找谁，有什么事。

那孩子只光着眼珠子看人，忽然看见姚太太的拐杖，撒手过去，抢了拐杖，挥舞着跑出客厅，在篱笆上luan打。

许老太太也不管孩子，却笑着说："这孩子就是野！活像个男孩子，偏偏只是个的。"

她长叹一声说："也亏得是的，她爷爷，她爸爸两代都是寒金冷的命，伤qi2克子，她要是个男孩子就招不住了，所以我也不指望她招弟弟了。"

宛英追出去，捉住了孩子说："小丽，手杖给我！你昨天砸了我们的花瓶，我还没告诉余伯伯找你算帐呢！"

小丽不知余伯伯是谁，有点害怕，让宛英夺回手杖，给拉进客厅。

许老太太听说小丽砸了余家的花瓶，也不敢护着孩子，只说："我也就是为了她呀！四岁了！孩子嘛，都说孩子最有出息是弹琴，这玩意儿得从小学起，所以三岁半我就叫她学琴了。我听说您家有架钢琴，现在没用了，我来商量商量，借我们孩子用用，或是让她过来弹，或是让我们把琴搬回去。"

姚太太说："我的琴多年不用，已经坏了。"

许老太太说："不要紧，找个人来修修，我花钱得了。反正或是出租，或是出借，总比闲搁着好了。"

姚太太沉下脸说："我这个琴，也不出租，也不出借。"

宛英捉不住小丽，忙道："许老太太，你们小丽要回家呢——钢琴的事，我替您跟老伯谈吧。"

许老太太并不是泼妇，也不是低能，只是任xing别扭，只有自己，从不想别人。她碰了姚太太的钉子，看到宛英肯为她圆转，就见风扯篷，请宛英代她"说说理"，牵着孩子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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