笔趣阁

第03章（第1页）

现在的厨房在院外，对着大门，这样就不会让炒菜烙饼烤全羊的气味飘到客房里了。补跨进厨房，吓了一跳，从昏暗里站起一个人，手上拿着一个玻璃杯。

“没开了，”那人说。

补这才看清他。他是昨晚来的客人，姓张，登记簿上他的全名叫张亦武。补山居开张的第三年他就来住过一次，为了上山找刻图章的石头。后来再来住，就不是一个人来了，跟他一块来的人比他个头稍一些，大概也有五十五六岁。两人一把岁数了，只要得空就手牵手。有时吃饭不挨着坐，隔着一桌菜两双眼还那么顾盼传情，假如有人注意他俩的相顾，两人都会害臊，犯了错误的少男少似的。最奇怪的是两人从来不住一间屋，男的住男客房，的住客房。山居共有四间集体客房，垒了大铺炕，年轻人结伙来玩喜huan在炕上疯，尤其天冷的时候，炕烧得暖洋洋的，炕上十来个人能“嘎嘎咕咕”笑到凌晨。住宿登记簿上一向只登记张亦武一个名字，所以补后来在心里把跟他同来的老人叫“蒋文丽她妈”因为她和蒋文丽很象，只是大出一个辈份。有一次补问老张“蒋文丽她妈”叫什么名字。老张告诉她叫“文婷”补又问，是姓“文”吗？老张说是的。补再见到“蒋文丽她妈”时便张口叫她“文婷大姐”人却没有反应。补并不生气，客人里用假名字的多了。补只是可怜他们，上了一把年纪，还扑腾到这大山里来做野鸳鸯，做鸳鸯也不实实在在地做，牵牵手递个眼波，中月镜中花似的。补山居的集体客房一个chuang位四十元，加上每天三餐费用六十元，再乘上二，这一对老鸳鸯一天花两百元就牵牵手递递眼波，在补看是很不上算的。

“我这就灌了暖壶给您送去！”补对老张说。

“不用了，我们这就出门。”

补看看老张的打扮，一顶旧布帽子，一双旅游鞋，xiong前挎了个傻瓜相机，很笨重老式的那种，在其他人那儿，早就被淘汰了。老鸳鸯们每回来都爱顺着河道往上游走，有人看见他们挨着坐在石头上吃饼喝啤酒，或者捡一小堆石头，用放大镜一个个地仔细打量。他们俭省得可笑，啤酒是从京北超市买的，因为村里小卖部的啤酒要贵一多钱一罐。他们虽然寒碜，但不象一般客人的素质，从来都是把出去游玩时产生的垃圾带回来，扔进垃圾箱。补注意到老张手里的玻璃杯一直跟着他，好几年没变过。二十年人们都用这种用果酱瓶子做玻璃杯，外面套个塑料彩线编织的杯套，为装饰也为了防止烫手。老张的前果酱瓶外面的塑料线编织套颜狼狈，看上去超过二十年寿了。

“您回来吃午饭吗？”补问他。

老张已走到门外，槐树影子花碎地撒在他脸上。补然看见了许多年前的老张。不，小张。退回去三十年，叫张亦武的这个男人应该是好看的。应该非常清秀，几乎楚楚动人：一张尖下巴的净脸，笑起来窝进两颊的嘴角，小巧的鼻子。

“不了…”老张笑着说。

“午餐费可不退哟！”补俏地说。

“没关系。”

补看出老张为二十块午餐费心痛了一下。老张第一次来“补山居”时补就发现了他的不宽裕。那是五年前“补山居”一个chuang位才十块钱。他问有更便宜的没有，回答是“没了”他的脸刹那间空了，能看出他预期的价钱和现实差异大巨，但他又像那种好面子，不愿还价的人。当时是下午三点多，假如赶回镇上，再去赶回京北的长途车是危险的，因为一旦赶不上末班长途车就意味着得花更多的钱在县城住店。所以他痛下决心，就敲自己一笔睡个十块钱的昂贵觉吧。但他那十块钱的一觉睡得活受罪，大统铺上同时睡了半个团小组的男青年，（青年团员们睡隔壁的大统铺）大半夜都在扯着嗓子相互逗闷子，因为他们想让隔壁的共青团员们听见。共青团员们果然听得见，不时爆发出大笑。

老张第二次来是和“文婷”一块来的。补打招呼：“哟，把老嫂子带来一块玩玩？”老张做看了“文婷”一眼，笑笑说：“这儿风景如画空气鲜美…”

那一次，老张去河南人开的小卖部买烟，回来问补，村里有没有卖便宜烟的地方。补问他花多少钱买了一盒“牡丹”他告诉她十块。补说：“把烟给我。”她拿着老张刚买回来的烟转就走。

小卖部开在进村的路边，一共四家，全是河南人。他们中的一个人最初漂到京北当建筑民工，后来发现了这个不大的旅游点，就开始把河南的烟卷贩过来卖，从一个土坯房发展成六间大屋，用河滩上的石头垒墙，上面盖着桔红瓦，经销上百种杂货。陆陆续续，这里的百货生意就被四个河南人包了。小卖部通风特差，一股肮脏的男寝室气味——脏袜子、方便面，一个月不洗的头发、张大嘴打呼噜的气味。店铺到了晚上就是卧房，成捆的纸巾说不定就成了“席梦思”

“老乡，你这烟卖多少钱一盒？”补指着河南老板背后货柜上的“牡丹”

“六块八。”河南人知道“补山庄”多有名。

“你是见一个人开一个价吧？”

“我一直卖这价呀！”

补从围裙兜里掏出老张的那包“牡丹”往他面前一搁：“那你退我三块二。”

河南人看看烟盒，说：“没错啊，这烟是我卖出去的。六块八。”

“太yang还正当午呢，就说瞎话？”补话是揭xing的，态度却并不撕破情面。“咱都是做生意的，那些京北人都不傻，挨了坑以后不来了。你一人坑他们，等于咱们所有人帮你受过不是？”

“哎哟，你咋不信我呢？我一分钱没多收，六块八！”

“你卖了十块。卖给了那个瘦瘦的，戴眼镜的小老头儿。”

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，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。

相邻推荐:观音  扶桑  寄居者  看张·爱玲画语  参加武考后，我一路无敌  第九个寡妇  手把手教你做公司  无出路咖啡馆  诗三百：思无邪  人生若只如初见  要定你，言承旭  重生后，全家组队修仙打怪  当时只道是寻常  惜舂纪  从县委书记到权力巅峰  世有桃花  一根烧火棍，打遍天下无敌手  陆犯焉识  福宝降临，全村一起吃饱饭  穗子物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