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禽兽（第1页）
小鸟的啁啾鸣啭，把他从的梦中惊醒。
一辆破旧的卡车，运载着一个大鸟笼。鸟笼比戏台上看到的那种押解重困的带网竹笼还要大两三倍。
不知什么时候，他的出租汽车竟挤进了送殡的车队里。后边那辆汽车，在司机座前的挡雨玻璃上贴了一张“二十三号”的条子。他回头望了望路旁，眼前立着一块“史迹太宰舂台墓”的石碑。已经到达禅寺前了。寺门上也贴着一张字条，上面书写着：“山门不幸，送津执行”
这是在坡道途中。坡道下面的十字路口，站着一个jiao通察警。一时间，约有三十辆汽车拥到这里来，很难把jiao通整理得井井有条。他望着放生鸟的笼子，心情焦灼起来，便向小心翼翼抱着花篮、端端正正坐在他边的年轻佣问道：
“几点了？”
年轻佣不可能带手表，司机替代她回答说：
“差10分7点，我这个表约莫慢六七分钟。”
初夏傍晚时分，天还很明亮。花篮里的蔷薇花娇yan芬芳。从禅寺的庭园里，不时飘来一阵阵恼人的香气。不知是什么树，在6月开了花。
“那就赶不上了。能不能开快点呢？”
“现在只有从右侧穿过去，要不…今天比大礼堂举行什么活动呢？”司机大概是想回头去接散会的客人。
“是舞蹈晚会。”
“啊？…要给这么多鸟放生，得花多少钱啊？”
“一般来说，途中碰上出殡就不吉利啦。”
传来了一阵杂luan的振翅声。卡车一开动，鸟群就sao动起来。
“是个好兆头呀。据说再没有比这更走运的了。”
司机仿佛要证实自己的话，让行的汽车从右侧穿过，就开始速加，超过了送殡的行列。
“真稽，我们的想法正相反！”他带笑地说着，心里却想：人们习惯于那样思考问题，也是很自然的。
在去观赏千花子的舞蹈表演的途中，碰上出殡，总是叫人耿耿于怀。现在当然觉得这是ting可笑的。若论不吉利，在途中碰上出殡，其不吉利的程度还不如把动物的尸体放在他家里不管呢。
“回家可别忘了把菊戴莺扔掉。它还搁在二楼的壁橱里呢。”他冷不防地对矮小的年轻佣冒出了这么一句。
菊戴莺双双死去已一星期了，他懒得从笼中把死鸟拣出来，便连笼带鸟一古脑儿地往壁橱里一搁了事。那壁橱就在上楼梯的尽头。每当家中来客，他和佣总是把鸟笼下的坐垫拿出来，用毕又放回去，两人就是懒得把死鸟扔掉，因为他们早已对小鸟的尸体shu视无睹了。
菊戴驾同煤山雀、小花雀、巧妇鸟、蓝歌鸲、鞭雀一样，都是小巧玲珑的家鸟。它的上是橄榄绿，下是淡灰，脖颈也是灰，翅膀有两条带，长羽的边缘是。头顶有一道耝大的黑线，还套着一道线，展开羽的时候，线就明显地呈出来，宛如戴上了一圈花菊瓣。雄鸟的线带深橙。滚圆的眼睛，特别逗人喜爱。它兴地飞来飞去，抓挠着鸟笼的端顶，动作是这样的活泼，惹人怜爱，可又蕴含着一种雅的气派。
鸟店老板夜间将鸟儿拿来，立即放在昏暗的神龛上。过了片刻再去看看，小鸟的睡姿确实优美无比。两只小鸟互相依偎，将自己的脖颈深深地伸进对方上的羽里，圆鼓鼓的，活像一团线球。简直分不出彼此了。”
他是个四十开外的单汉，见此情景，xiong中不噤浮现孩提时那股温暖而又纯洁的思绪。他站在饭桌旁纹丝不动，久久地凝视着神龛。
他遐思冥想：人世间的某个国度里，也许会有这么一对幼小的初恋者，睡姿也这般优美。他多么希望有个伴侣同他一道观赏这种睡姿啊。可是，他并没有呼唤佣。
从翌起，就餐的时候，他总把鸟笼放在饭桌上，边吃饭边观赏菊戴驾。平时即使会客，他也不曾把自己心爱的动物从边移开。他并不好好倾听对方的话，只顾逗小歌鸲，用手给它喂食。要么热衷于打着手势训练歌鸲，要么把柴抱在膝上，耐心地给它捉虱子。
“柴有些地方像个宿命论者，我很喜huan它。有时让它坐在我的膝上，有时让它蹲在角落里，一呆就是半天，一动也不动。”
很多时候，他就这样一直呆到客人起告辞，连瞧也不瞧客人一眼。
夏天，他把绯鳟和鲤鱼苗放在玻璃缸里，摆在客厅的桌子上。
“也许是年龄的关系吧，我渐渐讨厌会见男人，真的讨厌，见到他们就打不起神来。不论吃饭还是旅行，同伴最好是xing。”
“那你就结婚好罗。”
“结婚嘛，似乎以找个寡情子为好。所以不行呀。你明知这个人薄情，表面上却佯装不知，同她jiao往，这反而最轻松不过了。因此我雇佣也尽量雇用寡情的子。”
“正因为这样，你才饲养动物的吧。”
“动物可不怎么薄情…倘使边没有什么有生命的东西，我就寂寞难熬啦。”
他说话心不在焉，只顾全神贯注地观赏着玻璃缸里五彩缤纷的鲤鱼。它们游来游去，鳞光闪闪，变化万千。他心想：这样狭窄的域，居然也有这样一个微妙的变幻无穷的光的世界！他早已把来客忘得一二净了。
鸟店老板只要到什么新品种，就会悄悄地给他送来。有时他的书斋里，养的鸟雀竟多达三十种。
“鸟店老板又送鸟来了？”佣厌烦地说。
“这不ting好吗？只要有了这个，我的情绪就会好上四五天。再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划得来的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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