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后收起那副仿若说书人的姿态,异乎坚定地回答道:“是师让我来奉天的,他对茉兰师伯有愧,他想让我从此伴在您的边。”
除了这句话,叶南枝所说都是真话,但因为那些过去的事太具有可信度,导致厉北山独独分辨不出这句话的真伪,他拉住她的手,轻拍了两下“这叫做师命难违,那你自己呢?又有几分甘愿?”
叶南枝蹲到他的前,用手在他的膝头上轻轻挲摩着。“原本只想不要名分,常伴二爷边便是遂了师的心愿。
但没想到的是,二爷疼惜南枝,可以枉顾份的差别,ying娶南枝,那南枝哪里还有不甘愿的道理?”
她的话说得真诚,眼睛却始终没抬起来看他一下,厉北山伸手覆住她在自己膝头上抚的纤手,冷冷地笑道:“甘不甘愿,只有你自己的心知道,只是,往后跟了我,莫要再念什么师哥、师弟。”
叶南枝的心蓦地怔忡了一下,看来,他也不是什么事都不知道,不过幸好,他对自己来奉天的目的,并没有怀疑…***是夜,厉北山没与她一道回别院。军中出了事。
他都没来得及与约瑟夫神道别,便匆匆离去,他嘱谭如海开车送她回去,自己在街边征了一辆人私汽车,便往军营的方向驶去。走得这样急,想必这事儿不小,尽管叶南枝很想知道发生了何事。
但她清楚,坐在她前面的副官谭如海不是个好相与的,像这样的大事,他gen本不会向别人透一句,哪怕她是厉北山的枕边人,那也没有例外。晚饭没吃什么食物,在教堂吃的那一点苹果派也终究不对她的胃口。
想着下车就在街边买点什么吃食,但一想起前头开车的人那副比厉北山还要严肃的面孔,她便也不想烦了。
肚子里空空如也,汽车刚在别院的门口停下,叶南枝便紧着往小厨房的方向走去。桂婶一向睡得早,她又没那湛的厨艺,去晚了怕是要饿上一晚上了,她虽走得急,但步子却轻,学戏的人十年晨功暮课,早就练成了如燕的矫健手。
像墙翻室这种事,若他们愿意,定是那些ji2鸣狗盗之辈中的jiaojiao者,但学戏之人,多有风骨。
即便是生活所迫,也鲜少有人会当宵小,但听墙gen这种事,很多时候便是不由己。当叶南枝走到厨房门口。正打算推门而时,便听到从里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对话声…
“闺,你也别跟我犟,这张屠夫虽说年纪大点,但好歹体还壮实,不缺胳膊不缺腿,自个儿能吃饭能穿,你就算嫁过去。
也不用你去伺候谁。这是一层。另一层,你看如今的年月,能吃上一口正经饭都是难的,何况他是卖的,那从案板上刮出的油渣都够穷人家过个年的了!”“桂姨,我不嫁。我娘说了。
男人没一个好东西!我就想挣点钱,给您养老送终。”“我的好闺,亏你惦记着我,但你一个姑娘家,凭什么挣钱呢?”“人家叶老板能凭自己的本事挣钱,我也能!”
“傻闺,你看着她风光,可到头来,不是也得找个有权势的男人嫁了么?一个人家,又哪能唱一辈子的戏呢?等你嫁给张屠夫,虽说喝不上这么好的参ji2汤。但好歹不差你一口正经饭吃。来,趁着没人,你赶紧先把这碗好汤给喝了!”
“桂姨,我不喝,我也不嫁人,我就爱唱戏。您听着。我给您唱一段《乌盆记》,您看我学的像不像!”
孩儿奋兴的声音刚刚落下,一阵浑厚却又略显稚嫰的唱腔从厨房里头传了出来:“未曾开言泪満腮,尊一声张老丈细听开怀。
家住在南yang城关外,离城十里有太平街…他夫qi2见财将我谋害,把我的尸骨也未曾葬埋。烧成了乌盆在窑中卖,偶遇老丈讨债来。可怜我冤仇有三载~有三载~老丈啊~”
“好!”一声叫好,将那个还沉浸在戏瘾中的孩吓了一跳,而当桂婶看到一黑长褂男装的叶南枝跨进门时,还以为自己看到了那《乌盆记》中的鬼魂刘世昌。
她端着碗的手抖了一下,一不留神,汤碗便从手中落,摔了満地…孩慌了神,立刻躲到了桂婶的后。
而此时的桂婶,认出眼前的人是叶南枝后,脸上便是一阵红,一阵,堪比戏中的丑角扮相,本来听到桂婶在背后又议论自己,心中ting不自在。
但刚刚听到那个叫宁儿的孩能完整地将这段唱词唱出来时,叶南枝便想不起那些不愉快的事了。包括她来厨房的目的,都已经暂时抛却到了脑后。“宁儿姑娘,这段反二慢板唱得不错!不知师从何处?”
叶南枝向前两步,眼神越过桂婶不太的个子,想与孩jiaojiao,而孩哪里敢说话,她左躲右闪的,就是猫在桂婶的后不出来,桂婶挡在她前,就像ji2护着ji2崽,生怕她被人活呑了似的。
“叶姑娘,她一个小丫头,哪有什么师从不师从,随便喊几嗓子罢了。您别跟她一般见识啊。”
赔礼的话先说在前头,有经验的老人儿总是这么,桂婶也不例外,只是当她瞥见洒了一地的参ji2汤时,心中还是懊丧不已“我没有别的意思,桂婶,我是真心觉得宁儿姑娘的条件不错,是块唱戏的料。”
叶南枝的脸上,笑意融融,一句由衷夸奖的话,也让宁儿放下了戒备的心理,她本就喜huan叶南枝的戏,只是听闻外界说她孤傲且不好相处的xing子,便对这位伶界的须生翘楚心生敬畏。
那会儿听说桂姨寻了个活儿是替叶老板帮佣,小姑娘便常常跟着桂姨进院,躲在暗处偷着看她吊嗓练功。
桂姨时常在她耳边说起,再红的戏子也是要被男人养包,再厉害的人也得讨好男人,诸如此类的话宁儿是不认同的,尽管叶南枝如今依附厉少帅是事实。
但在宁儿的心里,总觉得她有自己的一番主张。叶南枝已经笑着向她走过来,宁儿虽然还是低着头不敢看她,但她的手已经慢慢地松开了桂姨的角。
“是真想学戏?”叶南枝走到桂婶的后,轻轻拉过孩的手,温声细语地问道。孩儿犹豫了一会儿,便抬起头来,看着她说:“嗯…想。”
叶南枝看到,那双单纯的眼睛中闪着一丝无畏且坚定的光,正像自己每次上台前在镜中看到的自己那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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